Page 34 - 2017思源第四期单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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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山茶”香                                                      从 1946 年直到 1949 年解放,交大开展  迫不及待地冲出宿舍,却发现有人拿枪指
                                                            了很多学生运动。像“反美扶日”运动、抗            着我们说:“不准动!退回去!”我们这
         我在交大求学期间加入了党的外围组                                   议英军九龙暴行、抗议美军暴行、“反饥饿、           才明白已被国民党军警包围。我和机械系
    织“山茶社”。“山茶社”的社长是于锡堃,                                    反内战”大游行等。尤其是 1947 年的“护         的一个同学溜进了厕所,躲到洗脸台下。
    他考入交大后,想在学校了组建一个社团,                                     校运动”给我的印象最深。那一回全校学生            过了一会儿,有个同学走进来,指着厕所
    通过组织文艺演出的形式来团结广大同学,                                     几乎都出动了,大家向上海公路局借了好多            边的楼梯对我们说:“这个楼梯宪兵刚检
    开展学生运动。我和他是同一批复员回沪                                      辆卡车开到火车站,然后由交大学生自行驾            查过,趁着现在他们去换班,你俩赶紧从
    的,在他的影响下,我加入了“山茶社”。                                     驶火车赴南京请愿,我也跟着去了。当时我            这里走。”于是,我们顺着楼梯跑到了三
    我们社团在交大举办了好多活动,像“大                                      还不是地下党员,只是“山茶社”成员,我            楼的一间房间里,终于逃过了敌人的魔爪。
    家唱”这样的歌咏比赛,唱的都是些鼓舞                                      一路跟到了苏州。国民党当局十分狡猾,拆
    人心的进步歌曲,我在当时还算是个小有                                      除了铁轨,我们就下车,把后面的铁轨卸下                 到临近解放的时候,上海很多学校的
    名气的指挥呢!此外还演出过皮影戏,在                                      接到前面。后来当局耍了花招,连转弯处的            地下党组织都被国民党破坏了,比如同济
    学校里也颇具影响。如今尚健在的“山茶                                      铁轨一起拆掉,这样我们从后面扒下来的直            大学、复旦大学等。但是交大始终是沪上
    社”的老社员相互之间还保持着通讯联系,                                     轨就派不上用处了,大家停在那里。后来国            的“民主堡垒”,一直坚持到了解放,没
    还成立了一个“山茶社友联谊会”,定期                                      民党的教育部长朱家骅来了,隔着老远和我            有被破坏。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交大学
    举行纪念活动。                                                 们对话。当时火车停在山坡下,山上有国民            生都是经过严格的筛选考试才入校的,特
                                                            党军队,大家坚持先把军队撤了才谈判。通            务学生想混进来比较难,虽然也有,但不
                                                      黄旭华   过这次运动,教育部同意不撤销航海、轮机            像别的学校那么多。因此,学生的组成比
                                                      指挥合唱  等系,予以保留。                       较单纯,大家能团结一致,这使得特务学
                                                                                           生很难在交大活动。
         1948 年                                                  在交大的地下学运活动中也有惊心动
     大江歌咏团                                                  魄的时候。我和学生自治会主席厉良辅同                  解放后,我报名南下,算是提前毕业。
     申请登记表                                                  住一间寝室。他早被列入了国民党的黑名             正在排队报名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后面拍
                                                            单。我们俩的宿舍在一楼,隔壁紧邻着厕所。           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也要报名啊?”
         不久后,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由于当                                  1948 年底的一天晚上,已经过了十二点,          我回头一看,正是党总支书记庄绪良。后
    时局势混乱,各种事件层出不穷,以致我和                                     我还没睡,突然听见有人敲寝室门,我便             来他推荐我到党校学习,这样我就参加了
    我的入党介绍人都已记不清正式入党的时间                                     问“是谁啊?”门外来人说是找厉良辅去             上海市委党校第一期的学习。8 月份开课,
    了,因而多年来,我一直把转正时间算作正                                     社团开会。我警觉起来,叫醒他,说怎么             9 月初结束,接着我就参加工作了。
    式入党时间。那是 1949 年 4 月 20 日,这一                             半夜三更还要找你?厉良辅也觉得不对劲,
    天我终身难忘。我在交大地下党活动中所接                                     便没有开门。我看了看窗外,发现开水灶             难报三春晖
    受的组织性和纪律性的训练,对我以后的工                                     旁的草堆下蹲着两个人,我们意识到这绝
    作有很大的帮助。我开始从事军工科研的时                                     非好事。外面的人继续敲个不停,我说“他                 我从事国防科研数十年,由于工作性
    候,组织上对我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一                                     早就去了!”这时他们突然把事先配好的             质,自己感到对于家人尤其是对我的母亲
    辈子不能出名,必须默默无闻地搞研究,如                                     钥匙插进匙孔,我和厉良辅赶紧顶住房门             有愧疚之情。
    果出名了,那对于国防科技的保密工作可不                                     大叫:“同学们,特务来抓人啦!赶快起
    是一件好事。第二,一旦从事了这一行,这                                     来营救!”这招果然有效,住在周围宿舍                  我欠了家人很多。因为工作忙,我答
    辈子就不可能反悔退出,即便是犯了错,也                                     的同学们都起了床,特务一看秘密抓捕行             应过孩子的好多事情,最终都没能实现。
    不可能离开,而是调离原先岗位去从事打杂                                     动已暴露,就悻悻地跑了,厉良辅这才脱险。           孩子小的时候,我基本都在外面,他们上学、
    的工作。第三,为保密起见,要尽量减少和                                     第二天,他就撤退转移了。                   生病,我都没有管过,这一切担子都落在
    家人的往来,尤其不能告诉家人自己是做什                                                                    了我妻子的肩上,她一直默默地在背后支
    么工作的。曾有一位武汉的小朋友问我是如                                          还有一次是在“四·二六”大逮捕时。         持着这个家。此外,由于保密要求,我不
    何适应这种保密性极强的工作生活的,我说                                     其实,早在大逮捕的前几天,组织上已经             得不和父母及兄弟姐妹保持一定的距离。
    是在交大从事地下工作时就已接受了组织                                      派人来通知我,说这几日国民党当局可能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就没能回去。
    性、纪律性的教育,这为我后来从事军工科                                     会有大的抓捕行动,我闻讯后就离开了学
    研作了思想上的准备。                                              校,在外面住了两天,但没有发现有什么                                  黄旭华与夫人合影
                                                            异常,思想上就麻痹大意,放松了警惕,
                                                            又回到了学校。1949 年 4 月 26 日的当天凌
                                                            晨,已经接近一点了,我还没睡着,因为
                                                            心里惦记着上海马上就要获得解放了,激
                                                            动得难以入眠。突然外面枪声大作,我高
                                                            兴极了,以为是解放军到了。我和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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